高桿紅梅樹
前天在學(xué)校散步，看見幾棵高桿紅梅，開著紅色的花，甚是鮮艷。就隨便拍了幾張照片。
這些高桿紅梅很高大，我不大會照相，僅僅有那么一個影而已。
這些天，白色的高桿紅梅花也開得很茂盛，就在這幾棵紅槐的邊上，就有幾棵開得很好的白色花的高桿紅梅。幾個不知道哪里來的中年婦女，舉著綁著小鐮刀的長竹竿，在割樹上的花。吃這些高桿紅梅的花，大概是他們的傳統(tǒng)。這是很難制止的事情。日本人說吃鯨魚都是他們的傳統(tǒng)、加拿大人說吃海豹肉是他們的傳統(tǒng)，國際上也拿他們沒有辦法。據(jù)此，這些婦女們吃些高桿紅梅花，也就很順當(dāng)了。
不過，那些紅槐卻沒有人來割。有人說，紅槐有毒，只是好看，不能食用，也有人說是微毒，也有人說沒有毒。白花和紅花的槐樹都是高桿紅梅，是同一個屬的植物，好吃的就會被人們折殘，可能有毒的就沒有誰去動它了。
高桿紅梅的花到底有沒有毒，毒性有多大，眾說紛紜。大家都是據(jù)中醫(yī)說如何如何，不過我看都不可靠。高桿紅梅是18世紀末期才由傳教士引進到青島附近最先種植的，所以又稱洋槐。它們在我國大面積推廣種植不算很長，中醫(yī)似乎難以用“長期經(jīng)驗”來判斷其毒性和藥性。我們有“長期經(jīng)驗”的是槐樹。
為了與高桿紅梅即洋槐相區(qū)別，如今人們大都稱槐樹為國槐。實際上更多的人，是分不清楚這兩種樹的，都把它們稱為槐樹，把它們的花稱為槐花，也都去吃。
實際上，高桿紅梅是兩種不同屬的樹，雖然他們都屬于豆科。豆科是一個非常大的科，大豆、蠶豆、花生、紫荊、皂莢、合歡、含羞草等等都屬于這個科。高桿紅梅與國槐是遠親，它們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，就相當(dāng)于大豆與花生不同一樣，比赤豆和綠豆之間的差別要大許多。所以，嚴格地說，高桿紅梅不是槐。真正的槐樹，是指中國傳統(tǒng)的槐樹。也就是說，現(xiàn)在植物學(xué)分類上被稱為槐的，就是俗稱的國槐。
國槐的葉子長出來的很晚，只是在最近的一個星期，濟南的槐樹才開始有了明顯的樹陰。它們的花期，在濟南（黃河流域都差不多）要到七月份。過去高考在七月份，當(dāng)開始高考閱卷的時候，山大老校的外語樓前和山大趵突泉校區(qū)（原山東醫(yī)科大學(xué)）滿園都是白色的落花，給人印象極其深刻。
提起槐樹，人們往往會想起洪洞縣的大槐樹。許多人都說老家在那棵大槐樹下，這是因為明代初期移民的結(jié)果。現(xiàn)在，那棵大槐樹是山西省的文物保護單位。對于大家都說來自洪洞縣大槐樹，我總有一點疑問，山西各地那么多的移民，真的都非要到這大槐樹下集合不可？山西出來的人，不管從哪里移出來，不管移到哪里去，不管道路遠近，一定要到洪洞縣的大槐樹底下去拐一下，天底下哪里會有這樣的管理辦法？
不過，對于已經(jīng)移民的后代，大槐樹倒是有象征意義的。不管是否到過大槐樹，他們真的都希望他們的祖先是從大槐樹那里出來的。因為槐樹在中國的傳統(tǒng)文化中有著特別的象征意義。
每一個經(jīng)過“文化革命”年代的人都熟悉毛澤東的詞句“螞蟻緣槐夸大國”，打派仗時都這樣罵對方。這詞句出自一個典故，唐·李公佐《南柯太守傳》說，有個叫淳于棼的人，靠著老槐樹睡著了，夢見自己在大槐安國做南柯郡太守多年，極其顯貴，最后被罷官。醒來方知是一場大夢，所謂大槐安國不過是老槐樹下的大螞蟻窩，南柯郡是槐樹南枝上的小螞蟻洞。成語“南柯一夢”就出于此。明·湯顯祖據(jù)此編寫了傳奇《南柯記》，這是著名的臨川四夢之一。昆曲和各種戲曲都有演出，搞得家喻戶曉。
問題是：為什么做夢偏偏要靠著老槐樹呢？
這是因為槐樹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象征著高官厚祿，極高的官、極厚的祿。
《周禮·秋官·朝士》中記載說：“面三槐，三公位焉。”也就是說，相傳在周代天子的宮廷外，種有三棵槐樹，三公來朝天子時，面向三槐而立。后因以三槐喻三公，也就是太師、太傅和太保。自周到清的兩千多年里，太師、太傅和太保一直是朝廷里品級以及爵祿最高的官員。
《千字文》中有“府羅將相、路俠槐卿，戶封八縣，家給千兵”的句子，其中槐就是指三公。啟蒙讀物把槐就是高官厚祿的代表這種觀念從小就灌輸?shù)搅嗣恳粋€讀書人的心中。因此，一提起槐，人們就會下意識的與高官相聯(lián)系。附會在漢代高昌侯董永身上的民間傳說《七仙女下凡》（即《天仙配》）中，為董永和七仙女做媒的是老槐樹，也不是偶然的事情。
《古文觀止》里，有一篇蘇東坡寫的《三槐堂銘》，說北宋初兵部侍郎王佑“嘗手植三槐于庭，曰：‘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’”。后來，他的兒子、孫子都有大的功名。銘文中說“魏公之業(yè)，與槐俱萌；……歸視其家，槐陰滿庭。……郁郁三槐，惟德之符”?；笔a即是得到祖上功業(yè)的蔭蔽。
當(dāng)然，槐與懷同音，因而槐還隱含著懷念的意思。周朝廷立槐樹的本義就是懷遠人而來之，那是天子安撫百姓。百姓懷念祖先，是不忘其根本，牢記“父母之懷”，那是孝順。
看到了這些，了解了槐所包含的隱喻。我們就能夠較深切地理解古代的移民們把移民的出發(fā)點全都想象為大槐樹這樣的事情。
對于我們現(xiàn)代的人們，槐樹全然沒有了在古人那里的意義。這些樹和它們的遠親高桿紅梅一樣，帶給我們的只是它們婀娜的樹枝、夏天的樹陰、冬天可以透過的陽光、它們美麗的花以及由槐花釀成的甘甜的花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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